為什么我說我叫山果是一篇偽文《我叫山果》(以下簡稱山果)這篇散文我去年就看過。據說是某市一位領道的推薦,又在某官方微博上轉發過,閱讀量多么多么高,評價多么多么好,大家看了都紛紛表示感動,廣告演出及肖像代言合同書。云云。很遺憾我看完一點也沒感動,倒有點別扭的感覺。但在這個寫作幾無門檻的時代,我們有幸看過很多更糟的文章,比如前幾天某伉儷關于電影《敦刻爾克》的影評,所以早已磨練出了忍耐力那么為什么我乍看之下就覺得別扭呢?并非我獨具慧眼,不過身在行內而已。大家都是碼字的,忽悠外人容易,忽悠內行還欠工夫。舉個例子。我年輕時買過一本當代作家的散文集。序言大約是作家老愚寫的?,F在回頭來看,不免有些可笑了。影視視頻制作但這也說明余大師的功力,他的文字真的可以在一段時間內把內行都唬住。而《山果》還遠沒達到那種水平其實像《山果》這類文章我見得多了。一看就像在同一個老年大學寫作班培訓出來的東西?!渡焦肪退七@種小作坊里的產品,惟一不同的是,它恰好被選中了。而這兩個名字都查不到任何其他創作信息。這種籍籍無名與《山果》的文字質量是相稱的,也說明《山果》的走紅是極其偶然的。而真正的好手絕不會僅有一篇“佳作”再舉個例子,《山果》這種文章就像“行畫”,就是那種批量生產的毫無個性的商品畫想給外行講明白一個文藝作品的好壞是一件很難的事。我也有畫畫的朋友,有時我們在某些文化氣息刺鼻的場所看到一副貌似精美的畫作,我剛贊嘆幾句,他就會不屑道:“這是行畫。”如果我繼續說:“這畫的不是很美嗎?”他就會顧左右而言他,公司宣傳片拍攝以示懶得細說我原本也不想細說,架不住我的微信群朋友圈總有人在轉發此文,且要伴隨著聲響很大的感動。那好像是一種情商的綁架,你若不跟著大家一起感動,就顯得特沒眼光特沒素養特別不合群特別冷酷無情無理取鬧似的。那么我們就來看一下這篇文章的問題在哪里?一、媚俗的“賣慘”主題提到“賣慘”,我們往往會想到演藝界的矯情,事實上這種“博同情”的手法各行通用,也并不新鮮。不過在文藝創作中的“賣慘”,有時會相對復雜一些。也許會有人不同意我的看法,甚至覺得我的看法過于刻薄。這些人的思路是這樣的:“寫別人的貧苦,怎么就是賣慘呢?難道人家一寫到社會底層就要懷疑人家賣慘?”這種疑問不是沒道理,文藝作品真實反映社會底層生活也更加值得尊重。但是你們忽略了文章的第一段: “我常常抱怨日子過得不稱心.但是怎么算過得好?應該和誰比?我說不清楚。前些日子我出了一趟遠門,對這個問題好像有了一點兒感悟。這個意圖再明顯不過了。即通過講述貧窮山區小姑娘山果的故事,來獲得一點心理平衡的所謂“感悟”。很多讀者都誤會了這篇文章的主題,以為它是為了反映底層人民的貧苦和贊美勞動人民的善良這個開頭絕對是個大敗筆。企業宣傳片制作它一下就拉低了文章的格局,讓文章的主題從“贊美勞動人民”的高大上直接跌落到“不抱怨”這種雞湯水平。所以我說這種文章是那種低端寫作的批量產品。它在立意上并不追求宏大,只求媚俗好賣。換一個開頭,再好好潤色一番,這文章可能會變成冰心的《小桔燈》,楊朔的《荔枝蜜》二、煽情過度的失真敘事在文學作品中打假的難點在于文學是允許虛構的,哪怕是散文。正因如此,很多文章明明看著很假,卻難以證偽?!渡焦肪褪沁@樣,饒是你懷疑這個故事的真實性,也無可奈何。而且這個故事玩的套路就是“真善美”,你懷疑它似乎等同于懷疑“真善美”,這個鍋可不好背。好在我們可以說說文學的典型性問題。問題是,文中的小女孩形象過度典型化了。她的外表是瘦弱、俊俏、背著一背簍核桃,穿著滿是補丁的衣服。她的故事背景是家離車站幾十里遠,母親生病,父親讓她來賣核桃換錢治病,她走了一天一夜山路才趕到車站,搏擊俱樂部影評轉自豆瓣,還在山洞里睡了一覺。她的形象設定是貧窮、善良、堅強、害羞、樂觀。郭德綱講話:一想之美。反正你想吧,一個大山溝里的十四歲小女孩的所有優點,她都具備;一個大山溝里的十四歲小女孩能遭遇的苦難,夜景攝像的幾點提示她都遇上了。這樣的形象設計,就是臉譜化。臉譜化人物形象是缺乏個性特點的,它追求的就是恰好符合你的想象。我們用攝影作品舉例。我們通??吹降模憩F底層苦難的攝影作品,都是擺拍的。如果是為了反映現實問題,擺拍和虛構是可以理解的。但如果僅僅為了賣相好,那么這種擺拍和虛構出來的苦難,就很LOW逼了文中的一大煽情點,是旁邊一直玩撲克的四個農民工,感動于小女孩的遭遇,一人掏出五十塊錢給她,讓她留著給母親買藥。這副畫面如果能拍下來,估計夠上“感動中國”節目了。在其他旅客紛紛以低價(兩毛五分錢十個核桃)搶購核桃的前提下,四個農民工能慷慨解囊送出二百元錢,這種事若說沒有,好像侮辱了農民工兄弟,若說有,能親眼目睹大概需要狗仔隊一樣的運氣。哪怕讓打撲克贏錢的那位伙計掏出五十塊錢也更真實些吧。像我這種年輕時總寫先進事跡的人都知道:事例太典型,會有突兀感,導致文章失真最恐怖的煽情是這一節:“她又走到我的車窗前喊:阿婆啊,你送我的衣服我先不穿,我要留著嫁人的時候穿。阿婆……聲音是哽咽的,阿婆,我叫山果,山——果——” 好吧。你們難道是國產電視連續劇看多了嗎?像這種“你送我的衣服我嫁人時再穿”的俗套臺詞都能把你們打動?我們就笨尋思,一個大山里的十四歲小女孩,連感謝的話都不知如何表達,會喊出“你送我的衣服我嫁人時再穿”的時代最強音?稍微認真一點看文中的細節,就會發現很多疑點。比如背著滿滿一背簍核桃,走幾十里山路,別說讓一個瘦弱的小女孩來做,就是大小伙子也受不了。我前文說過,這類文章為了便于紙媒刊發,不會觸犯一點點規則說個有趣的疑點吧,從這篇文章能夠隱約看到冰心《小桔燈》的影子。《小桔燈》里的小女孩也堅強樂觀,也有個生病的母親,而且吃的是紅薯稀飯。山果也堅強樂觀,也有個生病的母親,吃的干糧是紅薯餅子三、回避現實的偽現實主義《山果》之所以能打動很多人,是因為很多人把它當成真實。用推薦此文的領道話說:“中國還有很多太貧窮真善良的人。”行文至此,我必須說明一句,我對這位領道的薦文之舉還是很欣賞的,有人情味,接地氣。雖然他的審美水平令人不敢恭維,但我們不能苛求一位領道連文學都懂吧,把領道當成全才是可笑的奴性思維。中國當然還有著很多貧窮善良的人,不過這篇文章卻絕非反映他們的貧窮善良的現實主義作品。它的立意原本就是“不抱怨”,宣揚“隱忍、堅強”等雞湯思想,盡管它不經意間涉及到了底層的貧窮現實,但它甚至沒做半點追問和反思這也是這篇文章最讓人懷疑之處。憑這一點,就足以證明這文章純屬瞎編亂造雖然我一點也不覺得冰心和楊朔的散文多好,但同樣是這種模式化的抒情小散文,對比一下《小桔燈》和《荔枝蜜》的點題升華,哪怕它們透著政治抒情的假,也比這篇《山果》高明得多。“雖然我一點也不覺得冰心和楊朔的散文多好,但同樣是這種模式化的抒情小散文,對比一下《小桔燈》和《荔枝蜜》的點題升華,哪怕它們透著政治抒情的假,也比這篇《山果》高明得多。”